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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能上镜都值,”段一柯低着头搅了下泡面,“您当时零片酬接戏的时候,想过值不值吗?”
孟琮点了点头,心想也是。
人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,没什么能放上赌桌的筹码,但又有股出人头地的野心。
所以只能把自己押上去。
泡面吃完,两个人上了二楼。路过孟琮酒店房间时,他叫段一柯等下,然后从屋子里拿了些防高反的药给他。
“你们头次来,没经验,”他说,“明天海拔上了4000,就开始受罪了。”
段一柯愣了下,接过。
“谢谢孟老师。”
这药比那口服液靠谱点,吃了以后,很快就睡着了。
第二天又是大清早被叫起来,开了一上午,总算到了第一个拍摄点。高原第一天,组里瘫了一半人,段一柯也不知是先天体质还是吃了药,反应不强,和卢庚被叫去拍第一幕。
第一幕就是《狂追》里最经典的那幕高原抓捕戏。
巡山队队员和偷猎者两个人的车同时陷入流沙,两个人跳车逃离后,巡山队员继续狂追偷猎者。高原奔跑,跑到最后都近乎窒息,偷猎者被巡山队员一把按倒。手铐马上就要带上时,他忽然暴起,抓了一把砂砾,揉进巡山队员眼睛里。
孟琮的那版电影里,这一幕把镜头拉得很远。远处是雪山和苍茫戈壁,近处是沉入流沙的越野车。两个子弹用尽的人,在稀薄的氧气里以命相搏,把人的渺小和顽强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段一柯是巡山队员。
搭戏的偷猎者,是许之印。
许之印的戏服是当地人常穿的绿大衣,段一柯是一件磨得很厉害的皮夹克,也是服装组花了大力气找到的二十年前风格的衣服。
道具组比他们到的都早,在戈壁滩上挖了个两个相距二十米的深坑,底下插着木板,上面灌沙。越野车开上去以后,木板抽脱,沙就开始往下流,制造出流沙的效果。
太逼真了,尤其是车开进去以后,猛然下陷的瞬间。
机器已经架好,就在沙坑旁边。段一柯数着秒数踹开车门,然后在地面上滚了两圈。
远处的许之印也跳车了。
衣服扬起沙,灌进领口和嘴。他狼狈地爬起来,朝越野车投去一个眼神,然后朝许之印狂奔而去。
远处,孟琮坐在导演身旁,看了一眼监视器,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下。
高原狂奔,跑不了多远。
镜头里的两个身影越追越近,摄像机拉开远景。慢慢的,两个人的步伐都变得沉重,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——
孟琮演过这一幕,他知道,这种状态不是演出来的。
是人在高海拔狂奔时的自然反应。
《狂追》上映那年,到处都在传孟琮并未接受过科班教育,但演技逼真,是天生的演员。但他心里非常清楚,是可可西里补全了他拙劣的演技——那些让人胆战心惊的画面,有一半,都是他靠濒死的绝境换来的。
所以他拿奖后果断去读了制片的学位,然后再没出现在镜头中。
他算个什么东西?祁水那种人,才是天生的演员。
天赋是可以遗传的。
镜头中的段一柯,演得也比他当年更好。
与许之印的身影重叠的刹那,他飞扑到对方身上,将他按在身下。两人挣扎了一番,段一柯单手去拿后腰上的手铐。
下一秒,许之印左手猛然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开,然后攥起一把砂砾。
狠狠掼上了他的脸。
摄影机后的卢庚都觉得眼睛一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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